春水居

先說好，這是我同學小菜鳥的故事，各位會常在我的文章中看到他的身影。

都而立之年的人了，還叫「菜鳥」？是這樣的，他姓「蔡」，在大學時的外號就叫「小蔡」，畢業後進入教育界，他喜歡朋友們叫他「小菜鳥」，就如同「小春」我，明明是「大春」了，還是想裝可愛，就請大家體諒中年人想「裝小」的心情。

小菜鳥和我同年，進入教育界的時間也相同，不想當導師的想法也相同。

不同者，敝校已實行「導師輪流制」，但小菜鳥的學校沒有，因此，他常吶喊著：「小春，我要調去你們學校啦！」

請注意，是「導師輪流制」喔！我們並不是拒絕當導師，只是希望不要當「萬年導師」。

「導師輪流」和「萬年導師」有啥不同？在說明這個問題以前，我們先來了解一下導師是幹嘛的？其實，「國中導師」就等同於學生的保姆，舉凡把屎把尿、穿衣哄睡覺不用以外，其餘小至學生的服裝儀容、言行舉止，中至感情問題、日常生活，大至升學輔導、孝順父母……都是導師的業務範圍。正因為如斯細碎，如斯煩瑣，雖然有「二千元」（等同於八個正在看地球儀的小朋友、四頭帝雉、四個棒球隊、二十四隻梅花鹿、二十個 國父）的補助，還有一週少四堂課的優惠，但還是乏人問津。

其實也不是那麼乏人問津的，有人告訴我：除去「二千塊」和「四堂課」的「物質優惠」，「精神上的收穫」才是他們想當導師的原因。即：當導師比較有歸屬感，能和學生建立感情。講白一點，當導師學生比較會「怕」你，比較不敢不「甩」你，說不定畢業時，還能上演一場感天動地師生分離十八相送。

但──去他的二千塊、去他的四堂課、去他的歸屬感……，小菜鳥和我有志一同，絕對不想當導師。我們對和學生建立感情全無興趣，只希望按表操課：「起立，敬禮，老師好，坐下」、李白，字太白，盛唐時人、「平靜如水的情感翻起滔天巨浪來」用了譬喻、誇飾、映襯、轉化法、各位同學知道為什麼木蘭代父從軍卻沒有被發現嗎？答案就是「木蘭無長胸」啊！……噹噹噹……「起立，敬禮，謝謝老師」……。

悄悄的我走了，正如我悄悄的來，我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。小菜鳥，雖然你希望在茫茫人海中只是一顆小粟米，最好被淹沒在學生堆中，不會傳來一句：「導仔來了！」可是，你也知道，你其實是隻「肥鳥」，短期內這個願望恐怕難以實現。

看到沒？導師這職位有再多的福利也吸引不了我們，其實我們本來沒這麼堅決的，但在當了六年導師，誤了兩屆學生之後，我們就「立志當專任」了。當然，我們只敢要求實施「導師輪流制」，倒不敢要求當「萬年專任」，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，將心比心嘛！畢竟還算中生代，又不是臨退休，怎好意思一直專任下去呢！如果可以三年休一年，或六年休一年，已經是莫大恩賜了。

我說小菜鳥啊！導師輪流制應該是一種趨勢，聽說很多學校都已實施，貴校是……？

小菜鳥於是分析給我聽：「敝校呢有五十個班，即有五十個導師，另有大頭主任五人，小頭組長十一人，副小頭三人，補校訓導一人，童軍團長一人，特教教師兩人，輔導教師三人，以上共七十六人。剩下的專任老師僅有十人，十人中有音樂兩人、美術兩人、體育一人、歷史一人、理化兩人、國文兩人。」

「慢慢慢……你們學校有五十班，那照理說該有一百名以上的教師啊！怎麼我加一加，好像才八十幾個？」

「少了二十幾個對不對？」話筒那端傳來小菜鳥的聲音：「其實沒有少，只是那二十幾個都是代課老師。」

「哇！」我有些驚訝。「你們這樣會不會太誇張啦！」

「好像有點誇張，沒辦法，學校每年都在說怕減班，到時又要把人超額出去，會很麻煩，乾脆直接聘成代課。我們對這些法令都不大熟，也不知怎樣較好。」

聽起來好無奈喔！雖然我和小菜鳥都考過教甄，也念過這些相關法令，但考上後就通通還給老師了，確實搞不大清楚啊！

總之，全校才十個專任，但畢業班卻有十六個班，導師當然沒辦法全退啦！「也許有人喜歡當導師，並不喜歡當專任，所以可以先調查一下嘛！」

「是沒錯，但學校壓根不願調查。」

「不是有教師會嘛！總可以推動吧！」

「推是有在推，不過好像推不大動。」小菜鳥繼續抱怨：「除了專任人數太少，學校不放心讓他們當導師也是原因之一。」

「怎麼會不放心呢？雖然裡面有兩個音樂、兩個美術、一個體育……。」我幹嘛越說越小聲？誰說藝能科老師不適合擔任教師？照理說他們不用負責學科，最有空閒好好盯學生的秩序及成績了。

「可是大部分的家長不信任啊！」

「這不是問題，敝校就曾有家政科老師當導師，而該班表現在全年級是屬一屬二的呢……。」我不禁要口沫橫飛為他敘述那名老師的豐功偉績了。

「我也覺得不試試怎麼知道呢？」小菜鳥頓了一下。「其實還有其他問題。剩下的五名科任，有好幾個是不適任的。」

「咦？怎麼個不適任法？」

「有幾個是上他們的課學生會吵翻天，連教室秩序都掌控不了。」

「不適任耶？怎麼不把他們開除？」

「你覺得有可能嗎？」

想起敝校的情況，我幾乎可以想像小菜鳥的白眼了。「還有呢？」

「有一個是一當導師就會發病──躁鬱症，沒當導師就生龍活虎。」

「哇！」我驚呼！「你看看你看看！當導師真的壓力很大呀！我們這些沒發瘋的還真厲害！」

「就是說嘛！」小菜鳥不忘附和我。「還有一個，一當導師就擺爛，他的班整潔、秩序、成績樣樣糟。」

「這就是我最討厭的了。」我不禁要長嘆一聲。「就是有這種人，我好羨慕又好嫉妒啊！因為我做不到……。」

「我也做不到啊！」小菜鳥跟著哀嚎：「都說是良心事業嘛！」

「看來你們學校要推導師輪流制確實很難。」我下了個結論：「兩條路，要嘛你調校來跟我作伴，要嘛你就當萬年導師，繼續磨。」

「可不可以兩個都不選？」小菜鳥苦哈哈的。

「不行──」我拖長音。

「可是我在這裡熬了六年了耶！調去你們學校，不就變成『小小菜鳥』？又要從頭熬起，可能要等到第十二年才能當一年專任。」

「哎喲！當專任又不會比較好。我有些當過的同事，還是選回來當導師啊！」

「人家就是沒當過想當當看嘛！不然，妳先把妳下一年的專任讓給我當當看。」

「想得美哦！」我糗他。「除非你變性加變臉，不然怎麼代替我？」

「要變臉成妳那副尊容，我可不幹！」小菜鳥開始耍賴皮了。

「拜託，我這張臉可是很寶貝的呢！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搶著要。」哎！好晚了，我該睡美容覺了。「喂！該睡了吧？」

「好啦！」小菜鳥也準備收線了。「我掛了。」

下次再來聽你萬年不變的吶喊及抱怨，你上次說要講給我聽的貴校秘辛別忘了。晚安喔！小菜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