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水居

看完了《偽裝者》，果然「死間計畫」是全劇高潮。

早在第二集，明誠發現明臺被王天風帶走時，明樓就說王天風一定是想把明臺用在死間計畫上。這「死間計畫」光看詞面意思就很嚇人，但在這時候觀眾並不知道這個計畫會如何進行，只能捺下性子等待。

一等就是三十集，王天風終於出現在上海，揭開死間計畫序幕。不得不說王天風實在很白目，挑在人家訂婚典禮時交代任務，任務代號還取作「喪鐘」，真是晦氣。

王天風和明樓各有自己的死間計畫，且互不相讓，於是他們決定來一場賭注，勝者便得到死間計畫的指揮權。明樓設了陷阱讓明臺去跳，若明臺真的被抓，那便是明樓勝；但明臺不愧是王天風的得意門生，在汪曼春的天羅地網之下，他仍順利逃脫，於是王天風得到指揮權，死間計畫正式展開。

王天風被抓，王天風「背叛」，郭騎雲死了，于曼麗死了，王天風死了，明臺被抓。到這裡，我的笨腦袋還是沒看懂這個計畫的目的到底是什麼。直到假的密碼本發揮作用，日軍大敗，我才了解原來所謂的死間計畫，目的是要讓日本人相信偽造的第三戰區密碼本是真的。但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日本人才願意相信呢？是「人命」！為了假密碼本而死的人越多，層級越高（毒蜂、毒蠍），日本人就越願意相信是真的。

死間計畫，其實是升級版的苦肉計，也有點像自殺炸彈攻擊，執行者通常有去無回。王天風這次的計畫，說真的效果極佳，造成日軍極大傷亡，有效拖緩其進攻速度。當然，這是王天風最希望看到的結果，不過，這計畫繞的圈子極大，不到最後關頭無法知道成功還是失敗，所以明樓才會說：「你的賭注太大，你就不怕一輸到底？」不只繞的彎大，這個計畫的變數也大，稍有不慎就全盤皆輸。比如王天風一開始的被抓就設計得太過隨便，一個南田洋子抓了兩年都抓不到的「毒蜂」，哪有這麼輕鬆就送上門？在混亂的抓捕過程中，一個不小心，76號的人槍法太準，正中王天風的心臟，那不就沒戲唱了？

如果忽略這個計畫的BUG，它給人的震撼還是極大的。首先當然得佩服想出這個計畫的人，王天風果然瘋子一枚，竟忍心犧牲自己的學生，甚至是自己，連明樓都不得不說：「我佩服你的勇氣和毅力，即使你會傷害我。」王天風為了信仰，犧牲至此，的確讓人尊敬，但就苦了被蒙在鼓裡的明臺、于曼麗、郭騎雲。他們三個既當了特務，當然有犧牲的準備，但他們絕不會料到是被自己人「出賣」，他們只能帶著滿腔的疑問或者憤怒死去，永遠不會有得到解答的一天。

王天風其實也可以把計畫透露給他們知道，不過這樣一來變數更大。被蒙在鼓裡，反應才會是最真實的，如果知道王天風是假背叛，另外三人的反應很容易露出破綻。而且依明臺性格，不可能答應殺死自己的老師，就算被說服了，也可能臨場下不了手，反而容易引起懷疑。

以戲劇效果來說，也是蒙在鼓裡更好看。觀眾一方面痛惜曼麗、騎雲、老師的死，一方面擔心明臺要如何脫身，一方面還期待真相大白的那天，還老師一個清白。一顆心從王天風現身上海時就揪著，要到明臺得知真相時才能放下。

明臺最苦。他見證了整個過程，等同於一場凌遲，整顆心被一刀刀劃過，鮮血淋漓。梳著可愛丸子頭，全心全意待他的曼麗，前一分鐘才對他說完情話，後一分鐘已經身陷險境，懸吊在半空中，狼狽地閃躲敵人的子彈。明臺知道，如果要拉于曼麗上來，自己也會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下，但他顧不了這些，他不可能放棄他的生死搭檔。只是，于曼麗畢竟是捨不得明臺陪葬的，她掏出隨身小刀，果決割斷了與他的最後連繫。繩斷的那一刻，明臺因為反作用力往後彈飛，倒在地上，可是身上並不痛，痛的是心，他失去了半條命。

王天風逼著明臺去拿回于曼麗身上的密碼本，明臺實話實說：「老師，我懷疑你，可我不想讓你去送死。」挖開于曼麗的墳，他小心翼翼撥乾淨她臉上的沙土，不捨得髒了她。下一秒，他發現于曼麗早經過屍檢，他知道自己懷疑的果然成真，王天風就是叛徒。這時汪曼春的人準備抓捕他，他現出綁在身上的炸藥，原來他早就做好犧牲的準備，並沒有打算活著回去。

王天風也現身了，他說著違心之論，勸明臺放棄抵抗。明臺只是哭吼：「我的老師是王天風，他是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。……我們有救國救民的責任，我們有必勝的信念，這都是你教我們的。老師，你為什麼要放棄？你對得起你的學生嗎？」王天風走上前，對他伸出手：「來吧！跟我走。」明臺恍惚了。他與他的第一面，在飛機上，當時老師也是對他說「跟我走」。可是那時，他要帶他走的，是一條救國之路；現在，卻帶他走上叛國之路。

明臺朝著王天風走去，抱住他，按下開關，準備一起炸死。炸彈並沒有爆炸，明臺這才知道，老師又騙了他。於是他使出最後的殺招，咬住預先藏在衣服裡的刀片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重重劃過王天風的頸子。這是老師教過他的。那時還在軍校，老師對他進行逼供課程演練，訓練他在逼供者靠近自己時，把握機會以刀片取對方性命。那次他失敗了，完全沒有傷到老師分毫。要求再來一次時，老師卻說「機不可失，失去了，你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」。所以這次，是老師給他機會讓他殺了自己嗎？

明臺當時不能了解，為什麼自己吞下刀片要自殺，老師卻忍著頸上的劇痛，衝上前掐住他的嘴，逼他吐出刀片，不讓他死。等到他終於能和大哥見面，大哥才告訴他，死間計畫由王天風擬定，在這個計畫裡，除了明樓，所有人都得死，包括王天風自己。聽完這些，明臺心痛到無法自抑，跪了下來，嚎啕大哭。他最親愛的夥伴、老師，全都回不來了，老師親手擬定的這個計畫，為什麼殘忍至此？

如此悲壯的死間計畫有何意義？也許，明樓的結論可以說服觀眾：「他們的死，並不是毫無意義的犧牲，他們用生命換來了第三戰區的大捷，遲滯了日軍進攻的勢頭，保全了無數百姓的生命，他們死得其所。」死，有重於泰山，死間計畫的意義就是犧牲小我，完成大我。

雖然能理解死間計畫，但我想明臺心裡一定很難接受。因為這個計畫，他失去了最親愛的夥伴與最敬重的老師，那種痛苦永難抹去。但也因為這個計畫，他體會到老師與大哥對自己深沉的愛，是他們想方設法保全了他，他才能活下來。更進一步說，因為這個計畫，他更能體會老師那種偉大的民族大愛，雖然此後他將轉換陣營，不再留在軍統，但我知道，他會帶著老師這份堅定的民族大愛走下去，實踐他們共同的目標，趕走侵略者，為蒙受苦難的人們帶來和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