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家說:
當「割台」最初的震撼過去,台灣的古典文人們弔詭地迎來了黃金時代。全台詩社林立、遍地詩人,到處都有擊缽吟活動,文學活動之昌盛,不但空前,恐怕也可以說是絕後。文人們操作著古色古香的文字,卻面臨一個嶄新的時代:新事物、新觀念、新文化湧入,他們的文學,也將因此而衝擊變化……
台灣文學五日談 | 台灣成了詩人之島:日治時期三大詩社,與古典文學的黃金時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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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治時期三大詩社:瀛社、櫟社、南社
日治時期的詩社有三百多個,可見其蓬勃發展
日本詩人,以「南菜園」為代表,其寫作主題有三:
一、風土人情:中村櫻溪
殖民地台灣,失意者的新天堂
中村櫻溪是個日本人,但他卻寫下再道地不過的文言文。這是怎麼回事?把時序先跳到1895年左右。日本帝國接收台灣成為殖民地之初,台灣武裝抗爭四起。隨著軍隊鎮壓,情勢逐漸穩定,總督府也準備施政,此時除了需要大量的科學研究及技術人員,以瞭解台灣各種客觀情況,還需要會中文者,才能向當時還不那麼熟諳日語的台灣人傳遞政令與溝通。於是乎,就有一批深具漢學素養、能寫漢詩漢文的日本人在這樣的背景下來到台灣。中村櫻溪也是其中之一。
不過詳細說來,這內情還有些曲折。站在台灣的角度,確實,是全島成為殖民地,受到宗主國所宰制;可是,宗主國日本內部,卻也並非鐵板一塊。
1867年,殖民台灣前28年,日本從江戶時代進入明治時代,那實際上就是各方軍事、政治勢力較勁的結果。雖然和世界上各地朝代轉換的狀況相比,並未爆發超大規模流血鬥爭,但時代的轉換,意味著有新的贏家,就有人是輸家。在江戶時代,武士的學問以漢學為重,每個人都要有點能賦漢詩、寫漢文的能力,但是進入明治時代,開始了一連串的維新改革與現代化,使得過去依附幕府的傳統漢學,漸漸失去主導地位。
當人人都開始積極仿效西洋的文明文化、學習現代科學和思想,那麼整天還把之乎者也掛在嘴上,似乎就顯得落伍。更何況,這群人不僅在政治上屬於敗者,平均年齡也較長,學了大半輩子所養成的深厚漢學,忽然間成了無用的學問,不難想像這群人心中會多麼失意。然而,馬關條約簽訂,日本首次領有海外殖民地,竟反而讓這些差點被時代淘汰、一度失去舞台的人,重新找到發揮的空間:那就是以漢學素養,以漢詩、漢文,充當台日之間溝通的管道。
於是,在平日公務期間,他們以文言文向台灣當地鄉紳傳遞政令,實施治理,或解讀古老典籍,整理台灣歷來各種紀錄或數據,瞭解情況,以利統治。而在假日休暇之餘,他們遂時常聚會飲宴,或四處遊山玩水,更留下不少詩文,記錄當時旅遊情況,也意外記錄下過往台北的山水風景。
1.七星墩山下雪記
仰顧群山,積雪將見晛日消,獨七星山中腹以上猶縈白帶素,皎皎若匹鶴氅。乃呼曰:「今日之行,其在於彼矣。」整隊蜂擁而登,側徑急峻,堆雪沒草,隨登隨深,絕巔則及膝,步步孔艱,藍關不啻,眾意氣亦旺,排瓊蹴瑤,掬而吃之,搏而擲之,以遨以遊,不敢告勞。
台疆諸生生未見六出,弄白霙、蹈素華,實是為始,夫人皆以為奇,且以喜樂而忘返矣。已而陰雲薈蔚,飄風栗烈,不可久駐,乃降。出於帽山后,石徑崎嶇,加以流澌埋矼,泥濘沒鞋,兢兢業業,恐及爾顛覆。西行五、六裡,抵大屯山下。仰見山塚,猶著銀葩,若白頭丈人。此地產硫黃,自地底噴出,沸沸有聲,煙氣蓬勃撲鼻。其旁土石皆鈍白無寸草。《稗海記遊》曰硫穴,《臺灣府志》曰磺山,《淡水廳志》曰大磺山者,蓋皆稱此也。又西一裡為北投,溫泉出焉,混混觱沸不舍晝夜,記遊所謂沸泉者也。
2.城南雜詩
秧信蛙聲二月天,麗正門外雨如煙。農人自此將多事,晨叱水牛犁野田。(臺人耕田用水牛,魁貌巨角,力兼數馬。城南門曰麗正,與余居遙相對。詩中稱某月者,由太陽曆,節候則依舊曆,餘皆放此。)(其六)
從對「水牛」的解釋,看出是向日本人說明
3.竹仔湖觀櫻花記
夫千朶萬幹,簇白雲映紅旭者,雖不可同日而語,此土而觀此花,殆有窮山空谷見故人之想矣。
二、傳遞政令:館森鴻
吊達邦通事吳其玉
達邦番勢大披猖,馴服無策誰不傷。榛榛狉狉成窠窟,渾渾噩噩等洪荒。
殺人如麻馘其首,手把髑髏舞蹌蹌。是非未可人理論,縱橫搏噬猛於狼。
偉哉吳君懷悲憤,踐約直以身命償。莫道職微力復小,滿腔義俠勝激昂。
不憚頸血濺蕃草,一掃雲霧開封疆。生為義士死為厲,頑獷革化恩威長。
勳譽斯揚光日月,靈爽惟顯騰風霜。殺身成仁君不愧,廟食勿替山蒼蒼。
三、發揚漢學:久保天隨(東京帝國大學博士)
1.高橋月山招飲
世途每噬險,文士漫相猜。大雅遺音絕,江湖誰主盟。
2.餞歲
挑燈坐到五更前,世事無端意黯然。只願邦威及殊域,何由穀價抵凶年。
終生貧苦仍非病,驚俗文章獨自憐。且待鼓聲催曙色,陌頭車馬去朝天。
3.瀛洲詩集.序
予雖老矣,希與諸君從事於此,能碌碌無為而了斯生哉!
久保天隨與羅秀惠之爭,其實還有一值得推敲之處,因為此二序文也指向了「日本東京帝大文學博士」與「清代臺灣舉人」之暗中角力、較勁情形,且由於雙方背景身份與學養知識來源的差異,遂也涉及了新學/舊學彼此頡頏的問題,如此則又進一步連結到了臺灣漢詩的破敗、衰頹,或能維繫不墜,是來自於新、舊學的教育問題嗎?到底,日本引進的新學,是否是導致臺灣漢文危機的劊子手呢?當久保天隨在試圖辯解的同時,恰恰指出了臺灣漢文人的疑惑與不滿。
除了詩社,還有文社,但數量很少
一、台灣文社:蔡惠如,《台灣文藝叢誌》,全本雜誌都是文言文寫成
用文言文寫科普文章,介紹外國歷史、愛因斯坦相對論、翻譯外國文章,寫古典小說
二、崇文社,黃臥松,復興漢學為己任,賴和也是其成員,新舊交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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