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草湖在今臺南安南區的西南端,原是臺江內海因曾文溪與鹽水溪口泥沙沖刷淤塞而形成的潟湖。四草湖曾有過輝煌的時代,光緒17年(1891)臺南知府唐贊袞《臺陽見聞錄》曾提到四草湖位於北汕尾沙洲的南端,與安平中隔大港,水勢寛深,從大陸內地來的大商船皆停泊於此。道光20年(1840)中、英鴉片戰爭爆發,臺灣兵備道姚瑩為了防衛臺南府城,曾在安平和四草佈設砲臺。大正11年(1922)日本人開鑿安平運河替代了淤塞日益嚴重的四草潟湖,從此四草航運旁落,逐漸變成寧靜平淡的小漁村。

過四草湖  葉占梅
蟹舍紛紛傍水涯,山窩鷄犬靜無譁。
七鯤海上濤猶壯,四草湖邊日欲斜。
舊壘已荒臺沒砲,前朝餘恨戟沉沙。
不堪重話延平事,野老相逢一歎嗟。

葉占梅,生卒年不詳,號恨生,為台南南社、桐侶吟社詩人。本詩刊於《臺南新報》8838期,1926年9月15日,為仄起平韻,首句入韻的七言律詩,韻腳有:涯、譁、斜、沙、嗟,屬平聲麻韻。

「蟹舍紛紛傍水涯,山窩鷄犬靜無譁。」首聯寫現今四草湖現狀。「蟹舍」指漁人之家,「紛紛」點出數目眾多,現在的四草湖是個小漁村,村民大多以捕魚、養殖為業,村內雞犬相聞,寧靜平淡。

「七鯤海上濤猶壯,四草湖邊日欲斜。」頷聯於景色的描摹中展現今昔之比。「七鯤」即「七鯤身」(或作「七鯤鯓」),是臺南市沿岸的七塊沙洲。「鯤」字其意出自莊子〈逍遙遊〉:「北冥有魚,其名為鯤。鯤之大,不知其幾千里也。」臺語叫「海翁」,即鯨魚;「身」者,「脊」也;臺江內海連成一串的七個沙洲,因遠望像浮於海的大魚,故名七鯤鯓。據《臺灣縣志》載:「七鯤鯓嶼在邑西南海中,脈自東南而來,西轉下海,聯結七嶼,相距各里許,接續不斷,勢若貫珠,自南迄北,而終於安平鎮。」

看到七鯤鯓外的海浪仍然洶湧,不禁使人想起在清光緒年間,此處是大商船的停泊之處,一艘艘大船羅列於此,畫面想必相當壯觀;但好景不常,隨著四草潟湖逐漸淤積,日人於1922-1926年開鑿了安平運河以取代此處航運功能,此處的航運盛況便如同落日一般,逐步走向衰寂。此聯平仄相對,詞性相同,「七鯤」對「四草」,同為地名,「海上」、「湖邊」皆為場所,「濤」和「日」都屬自然景觀,「猶壯」與「欲斜」同為狀態,對仗相當工整。「濤猶壯」與「日欲斜」寫出今昔之感,對比強烈。

「舊壘已荒臺沒砲,前朝餘恨戟沉沙。」此聯記載兩則歷史事件。道光20年(1840)發生鴉片戰爭,為了加強台灣的海防,防備外人入襲,當時的台灣兵備道姚瑩於此處修築了俗稱「四草砲台」的鎮海城。到了1926年,此處的堡壘早已荒廢,蔓生的雜草更是遮掩了砲台。荒廢的砲台使作者聯想起「前朝」鄭成功的事蹟,鄭成功收復臺灣時曾與荷蘭人在此處展開激烈的戰鬥,最後雖然成功驅逐荷人,但他卻在同一年病逝,且整個鄭氏王朝不過維持了二十二年,旋即敗滅。杜牧〈赤壁〉有云:「折戟沉沙鐵未銷,自將磨洗認前朝。」在這個鄭荷大戰的古戰場出土的兵器,恐怕還透露出鄭氏時不我與的憾恨吧!檢查此聯平仄及詞性,「舊壘」與「前朝」皆屬名詞,「臺沒砲」與「戟沉沙」也對得工整,雖然「已荒」與「餘恨」在詞性上較不整齊,但此聯仍是對偶無誤。

「不堪重話延平事,野老相逢一歎嗟。」此聯承上聯「前朝餘恨」而來,細數前塵,台島從荷蘭人手中被鄭成功奪回,但延平郡王的鄭氏王朝壽命極短,就如同一場夢,轉眼即空,徒留予後人一聲嘆息。本詩由四草湖現狀談起,追溯往日繁華,並記錄過往構築砲臺及與荷人征戰的往事,於歷史的回顧中帶有深深感懷。

「四草」因為過去盛產一種名叫「草海桐」的植物而得名,原先是內海,但後來因為台江泥沙淤積形成四個湖泊,湖中長滿了草,故稱「四草湖」,再後來草湖繼續淤積形成陸地,於是簡稱為「四草」。現在的四草,褪去往日繁華,不再是大港口,卻也發展出新的風貌。除了原先明鄭時期的歷史遺跡,這裡更有豐富的自然生態,擁有紅樹林所形成的綠色隧道,以及美麗的夕照。有空時不妨到此走走,你可以坐膠筏親近溼地生態,或者帶著相機在夕陽下瘋狂取景,相信都能感受到四草迷人的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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