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水居

台南市的老師這個學期比較「苦命」，因為在十月要舉辦全國運動會，所以比其他縣市早一個禮拜開學。我和小菜鳥，今年剛好都接一年級，到目前為止，也都經歷了兩天返校日、三天新生訓練及三天的正式上課。

「終於撐完三天，累死了。」我大聲哀嚎。

「對啊！終於撐到週休二日，我太高興了。」聽得出來，小菜鳥很開心。

「你的班好帶嗎？學生素質怎麼樣？」

「還不是那樣，馬馬虎虎。我實在不喜歡帶新生，我討厭那種從頭再來的感覺。最討厭的是──我這輩子都必須重複這樣的事，一直到我退休。」

「貴校有沒有導師輪流制？你說不定有機會當專任的。」

「甭提了，我同事快氣死了，前幾天他拿著這學期的專任教師名單，跟我一一抱怨。A老師年年叫議員去講，說他要當專任，終於他今年成功了。B老師當專任就生龍活虎，當導師就會生病，而且是躁鬱症。C老師是藝能科老師，學務主任在選導師時，壓根不考慮他。D老師來敝校三年，第一年帶二年級，當後母，結果帶不下去，第二年被排一年級導師，還是一團糟，今年是他第三年，學校說「看他可憐」，讓他當專任……。總之，敝校去年的三導，除了一個當專任，兩個當行政，其他十一個全部繼續當導師，我同事就是那十一個三導之一。」

「真辛苦，沒有導師輪流制真糟糕。」

「沒錯！教育界完美地詮釋了『擺爛才是王道』這句話。幸好大部分人都還有良心，願意繼續『能者多勞』下去。他們的心裡其實很不滿、很不平，但為了大局，只有繼續忍耐過日。」

「我聽說貴校今年升學率不錯，我想當導師的人應該會很安慰，你可以拿這個來安慰你同事。」

「不提升學率還好，一提我同事更氣。雖然今年考得比去年好，他心裡很開心，可是在這過程中，尤其是學生畢業一直到考第二次學測，教務主任各方面的作法都讓他很不滿。他說，其實他有雄心壯志，也想把教書當作一份事業來好好經營，可是，學校上級的作法，每每讓他有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，久了，心也就冷了。」

「怎麼會這樣呢？應該是大家齊心把孩子教好，把教育辦好啊！」

「同事說這校園中的許多人根本就不同心，尤其是上級，他們的視野和我們不同，他們所關心的和導師所重視的，根本不是同一件事。」

「會嗎？這樣孩子怎麼辦？」

「先不提這事，我跟你說另一件有趣的事。開學前一天，各班的導師終於拿到自己班上的課表，霎時間，整間導師室熱鬧滾滾，紛紛互相詢問對方的任課，被排到「王牌」的歡天喜地，被排到「天王天后」的，哀聲嘆氣。」

「原來貴校也有天王天后？是怎麼個天王天后法？」

「就是教書教得不好，上課又管不住學生，根本就是「不適任教師」。我同事說當一個導師，最怕的就是排到不好的任課，學生或家長的問題都好解決，因為只要你盡力，都還能儘量協調出一個解決方案。可是任課的問題，導師根本插不上手，因為對方的思維根本和你不一樣。」

「怎麼個不一樣法？」

「學生吵鬧，他認為是學生本性惡劣，根本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。我同事跟我說，有一次A老師的班到了午睡時間還在吵，他受不了走過去幫忙管，終於讓全部的學生乖乖趴下，可是，當他還沒走回自己的班級，就聽到A老師的聲音：『你們剛剛不是很厲害嗎？現在怎麼不說話了？』」

「挑釁學生耶！真是神奇！」

「下面這件事也很神奇，某一次，B老師在上課中和學生發生衝突，該班導師介入了解實情之後，覺得雖然是學生態度不佳，但B老師也措辭不當，所以雙方都有錯。他於是誠心建議B老師在學生道歉之後，自己也能認個錯，這樣學生才會覺得服氣。可是，B老師只告訴他：『我覺得自己沒有錯。』」

「天王天后不愧是天王天后，果然異於常師！」

「你知道一個導師遇上這樣的任課有多痛心嗎？自己辛辛苦苦帶上來的學生，科科都好，偏偏就天王天后那一科毀掉，完全沒救！不過我也不能光說專任有天王天后，其實導師中也有，像前面那個D老師就是。同事說有個E老師，年年當導師，不過他的班向來很亂，連王牌級的科任老師去上他們班的課都抱怨連連，這個就是任課抱怨導師的例子了。」

「好奇怪，為什麼當老師的人素質這麼差？我一直以為老師們都很『全能』的。」

「我也不知道，大概是我們太天真了。總之，不用等到無理取鬧的家長和草莓族學生鬧場，光是無心又無能的上司，擺爛的同事，還有無法溝通的天王天后，就先把一個導師給搞垮了。」

「那你同事怎麼辦？還教得下去嗎？」

「還能怎麼辦？他說也考慮過調校，但適應新學校很累，而且不知道新學校是不是也一個樣。反正就是這樣，比較有良心的人自己看著辦。儘量把自己份內事做好，其餘的聽天由命。」

原來大家的學校都差不多嘛！當導師，真哀怨！